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欣赏:精彩中外短文200篇(4)

时间:2014-06-27 10:59来源:好学堂点击:字体:[ ]

 

 

 

善良的单纯                                冯雪峰
善 言                                     梁遇春
神仙故乡                                  陈幸蕙
神仙眷属                                  林佩芬
生 活                                     叶圣陶
生命,有一种硬度                          邓康延
生命不是一盒巧克力糖                      董桥
生命的化妆                                林清玄
柿 园(上)                               李蕤
手 帕                                     施蛰存
说 笑                                     钱钟书
送 别                                     孙福熙
陶然亭的雪                                 俞平伯
天 才                                     胡风
天 才 梦                                  张爱玲
同志                                      刘白羽
我所知道的康桥                            徐志摩
我投到文学圈里的初衷(二)                白薇
我研究着                                  萧军
西 溪                                     赵景深
溪 水                                     苏雪林
献 给 我 的 爱 母                         陈学昭
辛亥革命与我                              胡愈之
雪                                        鲁迅
盐之故乡巡礼                              田仲济
雁冰先生印象记                            吴组缃
遥夜                                      沈从文
野草                                      夏衍
夜                                        徐于
夜 的 奇 迹                               庐隐
夜 雨                                     陈敬容
一 朵 白 蔷 薇                            冰心
婴                                        缪从群
永远的憧憬和追求                          萧红
幽默的叫卖声                              夏丐尊
雨                                        楼适夷
岳 阳 楼                                  叶紫
月光                                      田汉
在玄武湖畔                                李金发
织 席 记                                  孙梨
中国人之聪明                              林语堂
种西瓜玩儿                                许杰
仲 夏 夜 之 梦                            关露
走过列维坦                                周树山
做 大 哥 的 人                            巴金
坐看云起                                  易敏
芙 蓉 城                                  罗念生
蜻蜓                                      郭嗣汾
趵突泉的欣赏                              老舍

 

 

 

善良的单纯
冯雪峰
这句话是从"神圣的单纯"一句话套来的。
记得在一本书上看到,在十四世纪欧洲有一个宗教改革家(我记不起叫什么名字和那一国人了),被判罪为异端,正要被处火刑的时候,有一个信神的老太婆热诚地也取一根柴加到那积聚着的柴堆上去。看见这情形,那临死的宗教改革家便不禁呼道:"哦,神圣的单纯!"
我套这一句话,是因为我忽然想起我的祖父及从前他对我讲故事时的情形了:"从前有兄弟两个,在冷天到山上去砍柴,那个弟弟忽然想起在故事里听到过的,住在金銮殿里的皇帝了。便对哥哥说:哥哥,做皇帝真福气,他砍柴都用金的柴刀砍的呵。那哥哥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他骂弟弟道:你这呆鸟!做皇帝还要来砍柴么?在这样冷天里,他还有不懒在家里煨芋头吃的!"于是我的祖父就好像一切都可亲爱地哈哈地笑着,还对我解释道:"那弟弟固然想不到做了皇帝那里还要砍柴;那哥哥自以为是聪明了,但也想不到皇帝那里还会吃芋头呢─-真是乌鸦笑黑猪呢。"
然而,我的善良的祖父,却也不知道他自己又是乌鸦笑什么罢。当我向他追问:"那么,皇帝吃什么呢?"不是自信地说,"皇帝整年吃白米饭,每餐有大块的猪肉,像我们过新年那样"么?你看,多么的单纯!当我后来走过远地,回到故乡时和他谈到贵人们吃一餐饭所费的巨数,贵妇们所穿的一双袜子的价钱够他两年的吃用,而且穿过一次就不要了的时候,他还说是我哄他,无论怎样也不相信的。
可是我却不能笑我的祖父及和我祖父同样的人们。他单纯,但不但单纯得善良,也单纯得勇敢,─-即举一年前一个例子罢,当他一根一根积累起来,已经积聚了六十年了的准备造房子的三四百根大木材,完全被日本人焚烧了的时候,据说像昏迷了似的睡了三天之后,就又恢复了精神,说道:"重新来过!"却完全忘记他自己说这话的时候是已经七十八岁了。
1943.8-12月于重庆

 

 

善 言
梁遇春
曾子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真的,人们胡里胡涂过了一生,到将瞑目时候,常常冲口说出一两句极通达的、含有诗意的妙话。歌德以为小孩初生下来时的呱呱一声是天上人间至妙的声音,我看弥留的模糊吃语有时会同样地值得领味。前天买了一本梁巨川先生遗笔,夜里灯下读去,看到绝命书最后一句话是"不完亦完",掩卷之后大有"为之掩卷"之意。
宇宙这样子"大江流日夜"地不断地演进下去,真是永无完期,就说宇宙毁灭了,那也不过是它的演进里一个过程罢。仔细看起来,宇宙里万事万物无一不是永逝不回,岂单是少女的红颜而已。人们都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可是今年欣欣向荣的万朵娇红绝不是去年那一万朵。若使只要今年的花儿同去年的一样热闹,就可以算去年的花是青春长存,那么世上岂不是无时无刻都有那么多的少年少女,又何取乎惋惜。此刻的宇宙再过多少年后会完全换个面目,那么这个宇宙岂不是毁灭了吗?所谓有生长也就是灭亡的意思,因为已非那么一回事了。十岁的我与现在的我是全异其趣的,那么我也可以说已经夭折了。宗教家斤斤于世界末日之说,实在世界任一日都是末日。入世的圣人虽然看得透这两面道理,却只微笑他说"生生之谓易",这也是中国人晓得凑趣的地方。但是我却觉得把死死这方面也揭破,看清这里面的玲拢玩意儿,却更妙得多。晓得了我们天天都是死过去了,那么也懒得去干自杀这件麻烦的勾当了。那时我们做人就达到了吃鸡蛋的禅师和喝酒的鲁智深的地步了。多么大方呀,向普天下善男信女唱个大喏!
这些话并不是劝人们袖手不做事业,天下真真做出事情的人们都是知其不可而为之。诸葛亮心里恐怕是雪亮的,也晓得他总弄不出玩意来,然而他却肯"鞠躬尽瘁,死而后己"。这叫做"做人"若使你觉无事此静坐是最值得干的事情,那也何妨做了一生的因是子,就是没有面壁也是可以的。总之,天下事不完亦完,完亦不完,顺着自己的心情在这个梦梦的世界去建筑起一个梦的宫殿罢,的确一天也该运些砖头。明眼人无往而不自得,就是因为他知道天下事无一值得执着的,可是高僧也喜欢拿一串数珠,否则他们就是草草此生了。

 

 

神仙故乡
陈幸蕙
看云的妙处,有多久的日子,我们不曾再举头看云了呢?当我们在现实的泥沼举步维艰,当我们在效率挂帅的时代奔波竞逐,当我们在城市钢筋水泥的森林低首疾行,有多久?我们竟忘了头顶上,有这么温柔曼妙的东西,由微风所放牧,日复一日,以新情节、新图案翻版;日复一日,以即兴的方式,做戏剧性演出?我们忘了看云,我们遗落了许多闲适的心情,我们失去了许多凝眸玄想的乐趣,那真是生活的一种损失。
当我们看云的时候,专注的神采里,往往有广大的和平,那也常是我们脸上表情最舒缓自然的时候。随着云朵的幻化飘移,不论在山巅,在海滨,在辽阔的草原,在狭窄的阳台,在陋苍的沟边,或在囚室高不可攀的小窗下,我们都很容易自人间种种难以理清的纠葛中游离出来。许多抓紧的、执著的、无可释放的怨憎伤痛,也都在此时淡了,远了,松了,舒展了、抚平了,消失了。我们的心情,或宁静,或高远,或悠闲,或天真,既不悲也不喜,既不高潮也不低潮,少年时候纯洁清朗的特质仿佛重临。在一张凝视云影的脸上,我们看不见纠结的眉头,狰狞的目光;找不到冷漠的表情,诌媚的神色。所有这些现实世界的丑陋与武装,似乎全在我们读云的面貌中,被遗忘了。
看云的妙处,或许便在这一个“忘”字吧?我们忘了看云,便忘了生活之中最重要的一种“忘”——忘我,于是熙熙攘攘的人生,就如何也潇洒淡泊不起来了。
清隽无言而永恒的去,其实就是我们仰首之际,所能读到的最好的诗篇、散文、小说和戏剧啊。
在成丝、成缕、成筐、成匹或成汪洋的云的卷帙里,我们可以取之水尽、用之不竭地寻回失落的记忆,获致温柔的寄托,开始绵密的思考,发掘艺术创作的灵感题材,任想象的羽翼,到处飞翔。
虽然,天地不仁,草木无情,宇宙浩瀚荒寒,人类生命永远只是电光石火的瞬间存在,但当渺小的人类,以看云那样活泼有情的眼光,去看待天地洪荒时,广漠的宇宙,在一个遥远而名叫地球的角落,终还是亮起了温暖美丽的光芒。

 

 

神仙眷属
林佩芬
他们一共生了十二个孩子。
凭着媒妁之言就结婚了,结婚前两个人从未见过面,结婚后,一起下田耕种,一起坐在桌前吃饭,偶尔拌拌嘴,一个便自顾自地坐在门口抽烟,一个提着饲料到屋后去喂猪。猪吃得呼噜呼噜,人也笑眯眯的回屋了,不记得两人刚才吵了些什么。
可是,结婚纪念日他们忘了,哪一年哪一月哪一日,这有什么要紧的?要不,算算看吧,大女儿今年五十二岁,那么,结婚五十三年了。
最大的孙子有了一个女儿,最小的儿子也有了一个女儿,别的孙辈就记不清了;过新年的时候都会回来的,“阿公”“阿婆”由他们叫吧!数不清人数不要紧的,反正都是自己的骨肉。

 

 

 

生 活
叶圣陶

乡镇上有一种"来扇馆",就是茶馆,客人来了,才把炉子里的火扇旺,炖开了水冲茶,所以得了这个名称。每天上午九十点钟的时候"来扇馆"却名不副实了,急急忙忙扇炉子还嫌来不及应付,哪里有客来才扇那么清闲?原来这个时候,镇上称为某爷某爷的先生们睡得酣足了,醒了,从床上爬起来,一手扣着衣扣,一手托着水烟袋,就光降到"来扇馆"里,泥土地上点缀着浓黄的痰,露筋的桌子上满缀着油腻和糕饼的细屑;苍蝇时飞时止,忽集忽散,像荒野里的乌鸦;狭条板凳有的断了腿,有的裂了缝;两扇木板窗外射进一些光亮来。某爷某爷坐满了一屋子,他们觉得舒适极了,一口沸烫的茶使他们神清气爽,几管浓辣的水烟使他们精神百倍。于是一切声音开始散布开来:有的讲昨天的赌局,打出了一张什么牌,就赢了两底;有的讲自己的食谱,西瓜鸡汤下面,茶腿丁煮粥;还讲怎么做鸡肉虾仁水饺;有的讲本镇新闻,哪家女儿同某某有私情,哪家老头儿娶了个十五岁的侍妾;有的讲些异闻奇事,说鬼怪之事不可不信,不可全信。有几位不开口的,他们在那里默听,微笑,吐痰,吸烟,支颐,遐想,指头轻敲桌子,默唱三眼一板的雅曲。迷朦的烟气弥漫一室,一切形一切声都像在云里雾里。午饭时候到了,他们慢慢地踱回家去。吃罢了饭依旧聚集在"来扇馆"里,直到晚上为止,一切和午前一样。岂止和午前一样,和昨天和前月和去年和去年的去年全都一样。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城市里有一种茶社,比起"来扇馆"就像大辂之于椎轮了。有五色玻璃的窗,有仿西式的红砖砌的墙柱,有红木的桌子,有藤制的几和椅子,有白铜的水烟袋,有洁白而且洒上花露水的热的公用手巾,有江西产的茶壶茶杯。到这里来的先生们当然是非常大方,非常安闲,宏亮的语音表示上流人的声调,顾盼无禁的姿态表示绅士式的举止。他们的谈话和"来扇馆"里大不相同了。他们称他人不称"某老"就称"某翁";报上的记载是他们谈话的资料,或表示多识,说明某事的因由,或好为推断,预测某事的转变;一个人偶然谈起了某一件事,这就是无穷的言语之藤的萌芽,由甲而及乙,由乙而及丙,一直蔓延到癸,癸和甲是决不可能牵连在一席谈里的,然而竟牵连在一起了;看破世情的话常常可以在这里听到,他们说什么都没有意思都是假,某人干某事是"有所为而为",某事的内幕是怎样怎样的;而赞誉某妓女称扬某厨司也占了谈话的一部分。他们或是三三两两同来,或是一个人独来;电灯亮了,坐客倦了,依旧三三两两同去,或是一个人独去。这都不足为奇,可怪的是明天来的还是这许多人;发出宏亮的语音,做出顾盼无禁的姿态还同昨天一样;称"某老""某翁",议论报上的记载,引长谈话之藤,说什么都没有意思都是假,赞美食色之欲,也还是重演昨天的老把戏!岂止是昨天的,也就是前月,去年,去年的去年的老把戏。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上海的马路上,来来往往的,谁能计算他们的数目。车马的喧闹,屋宇的高大,相形之下,显出人们的浑沌和微小。我们看蚂蚁纷纷往来,总不能相信他们是有思想的。马路上的行人和蚂蚁有什么分别呢?挺立的巡捕,挤满电车的乘客,忽然驰过的乘汽车者,急急忙忙横穿过马路的老人,徐步看玻璃窗内货品的游客,鲜衣自炫的妇女,谁不是一个蚂蚁?我们看蚂蚁个个一样,马路上的过客又哪里有各自的个性?我们倘若审视一会儿,且将不辨谁是巡捕,谁是乘客,谁是老人,谁是游客,谁是妇女,只见无数同样的没有思想的动物散布在一条大道上罢了。游戏场里的游客,谁不露一点笑容,露笑容的就是游客,正如黑而小的身体像蜂的就是蚂蚁。但是笑声里面,我们辨得出哀叹的气息;喜愉的脸庞,我们可以窥见寒噤的颦蹙。何以没有一天马路上会一个动物也没有?何以没有一天游戏场里会找不到一个笑容?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我们丢开优裕阶级欺人阶级来看,有许许多多人从红绒绳编着小发辫的孩子时代直到皮色如酱须发如银的暮年,老是耕着一块地皮,眼见地利确是生生不息的,而自己只不过做了一柄锄头或者一张犁耙!雪样明耀的电灯光从高大的建筑里放射出来,机器的声响均匀而单调,许多撑着倦眼的人就在这里做那机器的帮手。那些是生产的利人的事业呀,但是……他们的生活就是这样了!
一切事情用时行的话说总希望它"经济",用普通的话说起来就是"值得"。倘若有一个人用一把几十位的大算盘,将种种阶级的生活结一个总数出来,大家一定要大跳起来狂呼"不值得"。觉悟到"不值得"的时候就好了。
刊于《时事新报》(1921年10月27日),署名圣陶;1981年11月17日修改。 ·勺·

 

 

 

生命,有一种硬度
邓康延
80多岁的梅益先生有一次会见来访的俄国专家。
专家说他两次纵览中国,言语中不乏自傲。
噢,噢,梅老先生客气地应着,末了淡淡地说一句:我10次到过贵国。
他们一直谈语言比较,谈风俗礼仪,谈世事变迁。才出校门的中国小翻译一直操着引以自豪的流畅俄语。
梅老从“您好”到“再见”一直用中文。
梅益,中国大百科全书的总编,《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的译者。
有一次我乘飞机在贵阳中转时,与一位海外人士聊天。我微笑着问他是不是香港人,他头一昂大声道:“我是日本人!”我半晌无语,然后突然骂了他一句家乡土语,再笑着拍拍他的肩,用汉语一字一顿地说:“只要不来中国捣蛋,欢迎。”
我一直感叹一件事,50年前苏联军队拒受一支德军的投降,因为他们杀害了苏联的好儿女卓娅和舒拉。我曾想日本战败时我们也是有理由不接受日本第六师团投降的:人类没有任何一次惨案比南京大屠杀更残暴血腥了。那是一支野兽之师。从道义上讲,败而伏爪的野兽也许会驯化;从情感上讲,他们的牙缝里塞满了30万无辜中国百姓的血骨碎肉。令人尤为悲愤的是,至今没有哪一届日本政府做过正式忏悔和道歉。
在日本投降50周年前夕,上海电视台举办了一次声震九霄的百架钢琴演奏,咆哮的《黄河》让人心激颤。然而一个微小的细节将我的情绪打乱了。我清清楚楚地看到首席钢琴是日本雅玛哈牌子——不是星海牌——日本钢琴的音色的确很亮。
但,有些声音无关耳朵。正如有些情感难以言说。
1984年我赴四川一座小煤矿搞地质科研,与地测科一位50多岁的技术员相识。他发稀话少,井下素描图却作得精细漂亮。
我去他家做客,看到墙上一幅笔力遒劲的松竹梅,才得悉他曾是美院的高材生。他一生中最大的跟头摔在1957年。
反右时,系书记让大家对一个敢说真话的班干部进行“活靶子”式的教育。众人顿时口诛笔伐。待问到他时,他半晌无语,他的同窗女友更是紧张得不敢看他。
最后他像作写实画一样吐了心言。
两个月后,他和那位“活靶女友没去送他。
20多年后,他被平反,并被分到矿上。昔日的丹青手成了地质素描师。没有人太注意他的河流在哪里和哪里转过大弯。
我问他:“若再选择一次,还会说真话吗?”他沉默了一会儿说:“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不过当时没说真话的许多同学在‘文革’中还是被说更多假话的人打倒了。”
他转而反问我:“如果能让我选择一次,何不让上边也重新选择一次?”黑色命运的死结,常常是被一颗颗红润的心缀紧的么?一位在美国读完硕士的朋友归国一年,历经一些不如意后,准备再渡重洋。
“我还会回来的。”在送别聚会上他不住地对朋友喃喃,因为酒的缘故,他不连贯的语句还夹着一些英语:“……我研究了这10多年英美文学了。可看着顺眼的还是咱中文……我真他妈喜欢这方块汉字,有些字眼看着就叫人心动,比如苍天、永恒、悠悠……欢乐英雄、碧草白云。”
我相信他一定会回来,不是所有的地方都能这般生动地表述出碧草白云。
我想起湘籍海南作家韩少功先生描写世界和民族的一另外选择居地,但没法选择生命之源,即使这里有许多你无法忍受的东西,即使这块土地曾经被太多的人口和灾难压榨得疲惫不堪气喘吁吁。你没法重新选择父辈,他们的脸上隐藏着你的容貌,身上散发出你熟悉的气息。也许更重要的是,这里到处隐伏和流动着你的中文,你的心灵之血。如果你曾经用这种语言说过最动情的心事,最欢乐的和最辛酸的体验,最聪明和最幼稚的见解,你就再也不可能与它分离。”

 

 

 

生命不是一盒巧克力糖
董桥
你讲个笑话给英国人听,他会笑三次:你讲的时候他笑一次——那是礼貌;你那个笑话的时候他第二次笑——那也是礼貌;最后,他半夜三更醒来突然大笑起来,因为他终于懂了笑话的意思。你把同样一个笑话讲给德国人听,他会笑两次:你讲的时候他笑一次——那是礼貌;你解释那个笑话的时候他第二次笑——那也是礼貌。他不会笑第三次,因为他永远弄不懂笑话的意思。你把同样一个笑话讲给美国人听,他会笑一次——你一讲他就笑了,因为他一听就懂了。可是,你把笑话讲给犹太人听,他根本不笑。他会说:“那是老掉牙的笑话了,再说,你都讲错了。”
英国人拘谨,脑筋动得不快,却肯下功夫去想问题。德国人死板,毫无情趣。美国人是脑袋比较灵活的人,也不懒。犹太人最聪明最世故,天生是背着历史包袱的悲剧民族,容易学有所成。中国人颇像犹太人,谦恭有余,激昂不足;苦中幽默,笑里常见皱纹,该是国运使然。唐诗有“不才明主弃,多病故人疏”一句,有人颠倒窜换一二字为联,送给庸医:“不明财主弃,多故病人疏。”大妙!这是黄苗子先生说的。世事往往教人笑不出来。笔底妙语连珠的老舍,“文革”时期还是投湖自尽了。又渊博又有文采的沈从文一度给揪到天安门城楼上洗男女厕所。苗子先生说:“沈先生认认真真天天去打扫,像摩挲一件青铜器那样摩挲每一个马桶,将来有人写‘天安门史’,应该补这一笔。”“忍”功真是中国的国粹了:忍着哭,忍着笑,忍着所有逆来的横祸。沈先生背着30万字的《中国服装史》初稿到咸宁干校,结果被扣下来,丢了。老人家居然有勇气重新写出一本来。《阿甘正传》里说:生命像一盒巧克力糖,你永远不知道盒里乾坤。不是每一个民族的生命都像一盒漂亮的巧克力糖。幸好沈从文会说:“中国的刺绣,美呀!汉代漆器纹样,美呀……”

 

 

 

生命的化妆
林清玄
我认识一位化妆师。她是真正懂得化妆,而又以化妆闻名的。
对于这生活在与我完全不同领域的人,我增添了几分好奇,因为在我的印象里,化妆再有学问,也只是在皮相上用功,实在不是有智慧的人所应追求的。
因此,我忍不住问她:“你研究化妆这么多年,到底什么样的人才算会化妆?化妆的最高境界到底是什么?”对于这样的问题,这位年华已逐渐老去的化妆师露出一个深深的微笑。她说:“化妆的最高境界可以用两个字形容,就是‘自然’,最高明的化妆术,是经过非常考究的化妆,让人家看起来好像没有化过妆一样,并且这化出来的妆与主人的身份匹配,能自然表现那个人的个性与气质。次级的化妆是把人突显出来,让她醒目,引起众人的注意。拙劣的化妆是一站出来别人就发现她化了很浓的妆,而这层妆是为了掩盖自己的缺点或年龄的。最坏的一种化妆,是化过妆以后扭曲了自己的个性,又失去了五官的协调,例如小眼睛的人竟化了浓眉,大脸蛋的人竟化了白脸,阔嘴的人竟化了红唇……”没想到,化妆的最高境界竟是无妆,竟是自然,这可使我刮目相看了。
化妆师看我听得出神,继续说:“这不就像你们写文章一样?拙劣的文章常常是词句的堆砌,扭曲了作者的个性。好一点的文章是光芒四射,吸引人的视线,但别人知道你是在写文章。最好的文章,是作家自然的流露,他不堆砌,读的时候不觉得是在读文章,而是在读一个生命。”
多么有智慧的人呀?可是,“到底做化妆的人只是在表皮上做功夫!”我感叹地说。
“不对的,化妆师说,“化妆只是最末的一个枝节,它能改变的事实很少。深一层的化妆是改变体质,让一个人改变生活方式。睡眠充足、注意运动与营养,这样她的皮肤改善、精神充足、比化妆有效得多。再深一层的化妆是改变气质,多读书、多欣赏艺术、多思考、对生活乐观、对生命有信心、心地善良、关怀别人、自爱而有尊严,这样的人就是不化妆也丑不到哪里去,脸上的化妆只是化妆最后的一件小事。我用三句简单的话来说明,三流的化妆是脸上的化妆,二流的化妆是精神的化妆,一流的化妆是生命的化妆。”
化妆师接着做了这样的结论:“你们写文章的人不也是化妆师吗?三流的文章是文字的化妆,二流的文章是精神的化妆,一流的文章是生命的化妆。这样,你懂化妆了吗?”我为了这位女性化妆师的智慧而起立向她致敬,深为我最初对化妆师的观点感到惭愧。
告别了化妆师,回家的路上我走在夜黑的地方,有了这样深刻的体悟:在这个世界一切的表相都不是独立自存的,一定有它深刻的内在意义,那么,改变表相最好的方法,不是在表相下功夫,一定要从内在里改革。
可惜,在表相上用功的人往往不明白这个道理。”

 

 

柿 园(上)
李蕤
秋天一到,风便顺着西方向东方吹。犀利的风,从树枝里刷过去,半青半黄的叶子便纷纷解体。从这时候,你看到的是一块铅色的天,灰白的老云,寒风里抖索的芦草,远远的迷茫的山脚的烟尘。随着,故乡就站在远远的记忆的背后,想起了故乡就想起了故乡的柿树园了。
这时候是谷子已经割完的时候,原野上除了几根未拔去的高粱秆子以外,便只有几块零零星星的马铃薯田。路上轻易不见行人,风是尖利的在树叶子上骚动着。狭道上间或有一个很倦的驴子走过,后面卖煤的人斜斜乜乜地走着。夕阳在树缝里渗过去,枝端垂着金黄色的果实。
记得,我还是孩童的时候,我自已是守望这块果园的专员,我手里拿一根木的或竹的棍子,坐在树的分枝处,预备捉到偷柿子的孩子们。因之,常常坐在树枝的交拢处临高视下,让树叶子密密的蔽着身体,有时便这样在树上睡着了。
树叶子不是被太阳晒红的,它经不得风吹,一到西风,柿叶子就黄起来,再到一落霜,柿叶子就泛起红色。只要略一经风,便似满天落着红柿叶一样,这使我们做孩子的非常喜欢,我们愿意让金黄色的柿实赤裸裸地露着,同时,喜欢把竹签削得尖尖的,在地上一片片地穿取柿树的红叶。
柿树要算我们顶难忘的果树了,只有到冬天才会把叶子落尽。但冬天我们小孩子们并不大出门。年一过,一打罢春,柿树芽就钻出来了,到麦苗抽了条,三月的时候,柿树就开着嘴唇似的花子,非常香,落满一地,我们用柳条穿着,一直穿到很长很长。
柿子在柿花后做胎,花一落,果实就一天天肥大起来,到夹衣从我们身上剥下来的时候,到耳边听到了蝉鸣声的时候,柿子就开始有熟软的了,在树枝头上挂着。太阳光照着像个火球,我们都称这些柿子叫"红灯笼",最快意的也就是脱光了脚争先去摘"红灯笼"的事。
霜降前后,柿子便可以泡着吃了。每到十月,我常常拿许多泡甜了的柿子交给邻居的孩子。天一明,不等着穿上袜子便向妈要求从温水缸里捞,这些都是我自己第一天在树上钩下来,亲自放它下锅的。
这样,穿着柿花,把柿叶子卷成口笛,在树上摘取红灯笼,用竹签穿取落了的红叶……嘻嘻笑笑,几年从童年中辗过去了。
以后,我的旧衣服小起来,我渐渐长成。于是脱光了脚在树上摘红灯笼的幸福交割给弟弟,我渐渐的离这生活远了。
十几岁,十五岁以后,祖父犁地的时候我托树枝了,用桑叉把实大叶密的枝子挑起来,让祖父弯着腰扶着犁头向牛紧打一鞭过去,柿子熟的时候我帮着祖父把它们一个个揪下来,一筐一筐几十筐地抬回去,姑姑婶婶们也都用篮子向家里提,忙成一片。
而且,天一明,叔父总赶先起来,背着粗过他的身体三倍的大篓,用筢子收拢一夜来为风剪下的树叶。
如果有一夜刮大风,五更天四姑和我们便都被喊起来去拾风吹下的柿子。叔父穿着他的套袄,我们也都披着棉袄;冷是真冷,可是我们都有精神。一篮一篮的倒出来,第二天坐在阳光下按在一个小木板上细细地切,然后放在太阳下晒成柿瓣。
再大,我们是开始为柿子做苦工了。
从三月柿子开了花一直到十一月担到家,这是要天天看守的,要有几场大风要起几个五更的,到场里还要我们一颗一颗剥去了皮,摊到竹薄上晒,一起把黄硬的柿子晒成绵软,并且从涩苦的晒成甘甜,这样才一颗颗担到家里。
把柿子去皮真是顶麻烦的了,白天忙着从树上摘,晚上才有功夫去皮。每到天黑,当西风呼呼吹着草屋的时候,草屋里一架纸灯笼,灯笼下便是柿子筐,筐的四周缚着十几架面面相向的去柿皮的绞车,我们每夜总是把左手的无名指包得厚厚的就坐下了。 "今黄昏要做够五箩斗才能睡觉呵!"祖父一面用簸箕向大筐里添着生柿,一面对我们喜欢磕睡的孩子发话了。
我看看四姑,看看母亲,她们都笑了,我们也笑了。
祖父披着古老的黑色棉袄,我们也一样的。他当添满了大筐的时候便敲起火镰,一斗烟不完便可以听到他的说不穷的故事。
旋转着的柿子擦着我们的手指,常会把布磨透,把无名指磨得鲜红,但我们喜欢的是祖父嘴里的温暖故事和他手里的汤罐,是的,每到半夜坐得疲乏的时候,祖父便在远处咳嗽着,提着热烘烘的面进来了。
晚上,从柿场里回去的时候,北斗星都已经偏西。
这样一夜扯着一夜,剥了皮之后,便是天天晒,天天翻。祖父常常说,柿子不是晒成的,是翻成的,"得叫四面都吃风","一遍功夫一遍巧",祖父晒柿子是最赔工夫了,每一天早上把它摊到竹簿的两边,每到晚上堆它们在竹簿的背上。到柿子出了白茫茫的霜以后,我便在前面挽着祖父推着的手摇车,随着叔父祖父送柿子"上行"。
上行是多么不快的事呵,一天一天的看着长起来,一颗一颗的摘下来,一个一个的剥了皮,千遍百遍的翻出柿霜来,却不是自己吃,是去"上行"!但每一年都是这样的上行,并且根本也就是准备着"上行"的呵!
每一年从枝头摘下几百担,到晒成以后,"上行"以后,剩下的只有一缸了。每年,当祖父沉重的放着柿子下缸的时候,总是说:"一年到头却只留下这一些呵!" 这声音和我现在想起了祖父同样的使我感到阴沉。
到年关月尽,柿子价三元五元零零碎碎的取回的时候,门扇上粘着的药店染坊的账条也都揭去了,并且能汇几元给远处上学的叔父,把留下的柿皮东一篮西一篮的送给没有柿子的邻居们,他们是喜欢拿那做馒头的馅的。
这样,到树枝上没有一片叶,叶子都撮到粪坑以后,到柿皮也不剩都送做人情以后,到柿子价都取回来又挡了账以后,祖父常忧郁地敲着火镰,说起他是多少年多少力多少血汗栽下来这些柿树,并且落尾是很沉重的叹息似的说:"一个瓜-个蒂,你们看,没有这柿子过得去么?"
现在我已经不能看见祖父了,永远的。但我却依然仿佛看见他在柿树下靠犁头,敲着火镰,并且听见他忧郁地说:"……没有这些柿树能过得去这一年么?"
这些记忆是永久的。
秋天到了,秋风凄凉地从树枝里刷过去,铅色的天空锈着苍老的白云,不拘是秋声秋色,都是悒郁的,凄冷的。
我想起故乡了,想起故乡的柿树园了。这时是田里的谷割完的时候,大野苍茫,只有零零落落几根高梁的残茎,剩下便是几块马铃薯田,这时远山是淹没在昏晕里,小风在狭路上卷着轻微的烟尘。卖煤人疏落的走在这小路上,蹄声和铃声琐碎的丁冬着……而夕阳秋郊的映衬中,柿树是垂着赤红的果实,果实被红叶掩护着。
呵,呵,这时是血红的柿叶飞舞着的时候了。
我自己倒退在七八年前,我的神思在树的交拢处睡着了,但怅惘的是我是羁留在沙漠的古城,怕树的交拢处睡的是我的弟弟吧?我想念弟弟了。
陌头上落叶如坟了,秋色渐老,都市里园林中的灌木都脱尽了叶的时候,我知道是二叔披着古老的棉袄扫叶的时候了,天一起着大风,通夜大风的第一天的黎明,我知道是弟弟妹妹披着棉袄起五更拾风折下的柿子的时候了。
当我开了窗,在黝黑的瓦垄上看见铺着白霜的时候,我想起树叶敷着青粉在太阳中闪烁的光景,而且,在霜晨一定也有多少醉红的叶子在树上挂着,跟着鹊子的红爪下坠。
多富有诗感的柿树园,多富有诗感的红叶呵!
但想起来这泛连带起来的是悲酸,我看见叔父的脊梁上长年背着不足御寒的棉袄,把这"诗料"都腐烂成田里的肥料。
秋渐渐的深,秋冬至老了。柿树们这时候已经只剩赤裸裸的树枝,热闹移到了作柿场里了。远远地我望见一个月明星稀的广场,广场上立着一幢草屋,里面悬着一盏灯,灯光下围坐着我的母亲,叔婶,一群亲切的家人。
我遥遥地看见祖父是在绿色的灯光下添着柿筐,并且看见他古老的火镰上的火星,……但他这时是默默地在柿树园里躺着,柿叶和荒草在坟上覆盖着,我看见横在他的坟上的柿树的黑影,而那些树都是他亲手植成。
我看着渐渐横上天空的北斗星,我想起了夜深人静归去的母亲,想起风冷月白下的那草屋,想起敲着火镰的七八年前的祖父,想起了祖父的坟,于是我的心就被柿树园挂住了。
因之,我常常写信给家人了。
信回了,弟弟写的蟹形的斜字,说是柿子落叶了,说是柿子红透了,说是柿子上了竹簿了。……牵引着我的记忆的是斜阳秋郊和荡着轻尘的古道,是祖父的烟杆上迸着火星的火镰。
寒假决定要回家了,我写信给叔叔,说留一些自己吃,叔父来信说已经留下。于是在日历上计算回家。我永远怀念着的柿树园呵,它救过我们几个旱灾,救过我们失学,救过……
今年是丰收了,老早就说今年结得稠。后来听说今年的柿子是既稠又大,弟弟月前的来信说要丰收一倍。
一路上我怀念着柿树园,怀念着。
"没有这些能过得去么?"我咀嚼着祖父的话,我想着该是收完卖完的时候,门扇上贴的欠钱的条也该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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