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宜之计用谎言(3)

但，这是以后的事，其实，这次刺杀相国未遂的事件，还牵涉了一个名叫阳竖的人。阳竖在事件中到底扮演什么角色，虽然不得而知，但他也因此次事件而无法再留在韩国，非逃亡国外不可，乃是事实。于是，阳竖在亡命的途中，乃顺道进入西周，西周王欣然迎接阳竖，让他逗留十四天之后，就用四匹马驾的车子把他送走。不管理由如何，西周王匿藏的是韩国通缉的逃犯，此事若被韩方获悉，韩方必然不会善罢干休。事实上，韩方后来知悉此事，果然立刻遣来使者问罪。韩国乃战国七雄之一，而西周却只是个弱国。若将事情搞砸，而引起韩国发兵声讨的话，西周是不堪一击的。西周王一时想不出适当的辩解，忧心如焚。这时，有位恰好来到西周的游说之徒，乃向王进言说：“大王不用担心。您可以向韩国使者说：寡人就是因为晓得阳竖牵涉贵国刺杀相国未遂的案件，所以才把他拘留在此达十四天之久，以等待贵国的指示。但敝国只是个弱国，不可能长期拘留别国的人民。而且，其间贵国也没有表示任何意见，所以只好把他放走了。”这位说客到底是何许人物，虽然连名都不见经传，但不可不谓足智多谋。事实上，西周是把阳竖视为宾客而加以殷勤款待，所以把它说成“拘留”，也是种谎言。但，把款待强辩为拘留，并非完全说不通。可见，同样的事情也就看你怎么说。如此的辩解，非但能使自己脱困，也给了韩国相当大的面子。虽然出自无奈，这种辩解可说非常巧妙。以弱者的立场而论，这一点谎言——黑白的颠倒，是无可厚非的吧？同样是辩解，有些辩解并非出自迫不得已，而是打从一开始就有意堂而皇之地撒谎，结果却反而叫对方激赏不已。下面所要说的故事，就是最好的例子。淳于髡此人，在前面也曾经提及过。他是齐国稷下的学者，以博闻强记、滑稽善辩而著名。曾经服侍三代的齐王，为一位精明干练的外交交涉专家。有一天，淳于髡受到齐王的召唤。心想不知什么要紧事，进宫一看，原来齐王要他出使楚国，把一只鹄献给楚王。所谓“鹄”就是平常所说的天鹅，又称白鸟，当时被视为仙人所乘的鸟。
     但是，就算只是一只鸟，要想将之从齐国送到楚国，也不是件简单的事。从齐都临淄至楚都郢的路程，起码也要花一个月的时间。不管这只鸟有多珍贵，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一只鸟。所以，当淳于髡听到出使楚国原来只是为赠送一只鸟时，其心里作何感想，想必也不难想像。再说，淳于髡也并不是齐王的家臣，而是互为宾主的关系。就算拒绝接受这件差事，也并没有什么。但淳于髡却没有拒绝，反而恭敬有礼地接受齐王的委托。不过，在这以后的处理法，却真令人拍案叫绝。淳于髡一出齐都，便把最重的礼物，也就是那只白鸟放生，光提着空笼子进见楚王，为自己辩解说：“我是奉齐王之命，为呈献一只鹄而来。但在途中，途经一条河流时，因为鹄想喝水，所以我把它从笼里放出来，结果却让它飞走了。我本来是想以死谢罪，但又怕齐王受天下人谴责，说他竟为一只鸟而逼死一个士人，所以我就没有自杀。还有，鹄这种鸟其实到处可见，因此我本想买一只类似的鸟来代替，但又想到这样做乃是欺君之行为，所以也没有这样做。我曾经也想到，干脆逃亡他国以保命，但是我这样做又怕影响到两国的亲善关系，所以最后还是硬着头皮前来进见大王。
     我真该死，任何处罚我都愿意接受。”楚王听完这一番说词，心中深受感动。“此人真叫人钦佩！原来齐王属下也有如此忠心耿耿的人物啊！”于是，楚王不仅没怪罪，反而还赏给淳于髡大批的礼物。这一批礼物，据说足足有把鹄真的送来时所可能得到礼物的三倍之多哪！淳于髡把鹄放生的行为，显然是违抗君命的行为。何况他又是出自故意，但是，若说呈献鹄的目的纯粹在于加强两国的亲善关系，那么淳于髡的行为与其说是为自己辩解而作的说词，却也发挥了较之真正把鹄呈献时还要大的效果。其实，淳于髡在把鹄放生时，早已算准会有这样的效果，所以才信心十足地进见楚王，堂而皇之地撒了一次大谎。谎言也经常被用来作为推托的藉口。一般而言，在请假或缺席的藉口中，最常被采用的，应该是“病假”吧！实际上是“偷懒休息”，但总不能向上司据实以报，否则的话，非但对旁人说不过去，更会害得上司在立场上非要来一次训诫不可。这时，只要懂得制造诸如头痛、伤风等合乎道理的藉口，那么旁人自然无话可说，也可以保全上司的面子。用来作为藉口的假病，乃是种于人无害的谎言，有时在外交交涉中也有将之采用，作为一种战术的情形。这种在外交交涉中使用假病战术的事例，可以在日本的外交史中找到。这是发生在日俄战争议和的朴资茅斯（Portsmouth，美国新罕布什州的军港）会谈中的事。此次议和，日、俄两国是在美国罗斯福总统的居中调停之下就座的。但，会谈却因日本所要求的赔款与华大地区割让等问题而迟迟不能进展。俄方是以自己既非战败国，所以无义务支付赔款，以及割让华太地区足以伤害俄国权威等为理由，严拒日方的要求，致使会谈几乎面临破裂。老实说，这时的日本已无余力与俄国再战下去，因此这次议和，对日本而言，是只能成功而不许失败的。日本政府在遇到俄方的拒绝之下，只好忍气吞声，电令小村寿太郎全权代表把割让华太与赔款要求撤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