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秒钟的功夫就可以解决

在中日外交史上，有一件举足轻重的事情就是中日友好和平条约的签订。由于国际国内因素的影响，这个条约的缔结经历了曲折漫长的过程。1974年，中日双方便开始酝酿缔结中日友好和平条约。然而，经过多次谈判和协商，到了1977年秋天，条约的缔结仍然没有成功。这是中国外交史上一场旷日持久的苦战。1977年9月，重新恢复工作的邓小平接见以滨野清吾为团长的日中友好议员联盟访华团。邓小平对日本客人说：“福田首相表示要缔结和平友好条约，我们对他寄予希望。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如果仅就缔结条约这个问题来说，一秒种的功夫就可以解决。”“一秒钟的功夫就可以解决”是一句绝妙的外交辞令。它显示了邓小平所代表的中国政府希望尽快缔结条约的迫切心情，同时也在暗中敦促了日方，让他们尽快痛下决心。邓小平的这句话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由于多方面的努力，这之后不久，中日双方的谈判果然又有了进展。1978年8月，日本外相园田直再次来到中国，8月9日，两国外长在人民大会堂举行第一轮会谈。园田直坦率他说：”这个条约日本沾两分光，中国沾八分光，所以，你们别耍手腕，还是在华国锋主席去罗马尼亚前缔结的好。你们中国搞外交有一手，但不善于交际。缔结条约之前，日本人和中国人首先要进一步相互理解。”在双方分析国际形势时，园田直又说：“如果条约缔结不成，我就不能回日本了，只好在北京自杀。我没有退路，你们也一样，如果谈崩了，我和你黄华外长都会受到世界的耻笑！”8月10日下午，邓小平会见了园田直，虽然园田直是个有胆有识，灵牙利齿的外交家，但邓小平的外交口才也是无与伦比的。
     他从容地应对着园田直外相，谈吐极为潇洒。当双方谈到中苏友好同盟条约时，邓小平郑重他说：“那是名存实亡。那个条约规定，提前一年通知就可以废除。明年四月就到期了，我们将采取适当办法宣布废除。”邓小平坦率的话语使园田直心中的一块石头落了地。他小心地又问：“这个问题，对外可以讲吗？”邓小平将手一挥，连声说：“尽管讲，尽管讲！”园田直十分高兴，随后又吞吞吐吐地问：“说真的，……还有一个问题……如果我这个日本外务大臣不讲的话，就无脸见江东父老……”邓小平大方他说：“你尽管讲嘛！”园田直说：“尖阁群岛自古以来就是日本领土，再发生以前那种‘偶发事件’，我无法交代。”邓小平严肃讲明钓鱼岛自古以来就是中国的领土，然后微笑着摊开手说：“上一次是偶发事件。渔民追起鱼来，眼睛里就没有别的东西了。”这样的回答真是意味深长，含蓄无比。随后邓小平又说：“一如既往，搁置它二十年，三十年嘛！”8月12日下午7时许，中日友好和平条约终于签订了，黄华和园田直分别代表两国签了字，宾主双方都举杯同庆这来之不易的成功。1978年10月22日，为交换中日友好和平条约的批准书，邓小平正式访问了日本。
     欢迎仪式结束后，邓小平来到首相官邸拜访了福田首相。当天中午，他访问了日本皇宫，与裕仁天皇在皇宫正殿行厅举行历史性会见。这是二战以后中国领导人第一次会见日本天皇。二次大战中，日本对中国犯下了滔天大罪，虽说现在中日双方签订了和平友好条约，但中国领导人在此次来访中会对日本天皇讲一些什么话呢？这是令所有日方人士都提心吊胆的事情。会见开始之后，身穿西服的裕仁天皇首先伸出手去同邓小平及其夫人握手，说：“热烈欢迎，能够见到你们，很高兴。”邓小平接过话头，微笑着说：“感谢贵国的邀请。”随后，天皇把皇后向中国客人作了介绍。天皇和邓小平相对而坐，皇后和卓琳并肩坐在一张沙发上。天皇首先开口“你在百忙中不辞远道到日本来，尤其是日中条约签订了，还交换了批准书，我非常高兴。”邓小平回答说：“中日条约可能具有出乎我们预料的深远意义。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我们今后要积极向前看，从各个方面建立和发展两国的和平友好关系。”邓小平的这几句话讲得非常诚恳，也非常高明。他站在战略全局的高度，从发展中日关系的大局出发，既表明了我们着眼于未来的积极态度，又巧妙地点到了天皇的战争责任这个非讲不可的问题。他的谈话是非常含蓄，非常艺术的，既体现了一种宽宏大量的大国风度，又自然他讲清了必须要讲的话，使那些一直提心吊胆的日方人士总算松了口气，天皇的紧张情绪也随之消除了，他似乎也受到极大的触动说：“在两国悠久的历史中，虽然其间一度发生过不幸的事情，但正如您所说，那已成为过去。两国之间缔结了和平友好条约，这实在是件好事情。
     今后，两国要永远和平友好下去。”对每个有良知的日本人来讲，战争责任问题都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就中日关系而言，天皇的脑海里大概一直索绕着战争责任问题，因此才有可能在邓小平的触动之下，一气讲出原稿上没有提纲上也没有的心里话来。共同社说：“陛下在首次会见中国最高领导人时使用‘不幸的事件’这一措词，是从天皇的战争责任这一角度，间接向中国人民表明谢罪之意。”这是邓小平超凡口才的效力。邓小平点点头：“一点不错，我赞成。”“您身体很好啊。”“我七十四岁，听说陛下比我稍大一点，身体却很好。这最要紧。”皇后插话说：“北京很美吧？”“北京还有各种各样的问题，现在正在加紧进行改造。”“东京也有公害问题。”天皇说。“看天空，好像在逐渐好起来嘛，北京可差远了。”尔后，两人又从城市问题谈及植物和历史，越谈越热烈。会见结束时，天皇和皇后把一张署名的照片和一对银花瓶赠送给邓小平和夫人，中方回赠了一幅画着驴子的水墨画卷和彩色刺绣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