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一滴水(2)

    从林姨的目光里，滴水看到一道影子，那可是非常熟悉的一道影子啊！谁的影子呢？滴水想不起。
突然，老爸对滴水说：“滴水，给你讲个故事，想听吗？”
    妈和林姨望着老爸，有点紧张。
    “什么故事？”滴水好奇心来了。
    “在爸妈和林姨的大学同学中，有些人毕业后就结婚了，生活在一起。”老爸沉浸在回忆中。
    “有一位阿姨，睡你妈上铺。这个阿姨患有一种先天性疾病，医生说她绝对不能生小孩，否则，她就会永远离开这个世界。但这个阿姨太想要小孩了，她和丈夫在西藏工作的一年多时间里，天天都到离住所几十里远的布达拉宫去向神祈求，求神赐给她一个新生命。”
    “神真的被感动了，后来这个阿姨生下了一个女孩。阿姨说，这孩子是在与死神的斗争中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她不可能平庸。”
    “这女孩从小就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可她的一生也注定不平安。在她初中毕业后，她们一家三口移居艺术之都巴黎，可是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夺去了她爸爸妈妈的生命，也夺去了女孩一辈子行走的权力。现在她只能躺在病床上，编织一个又一个梦想。”
    说到这里，老爸突然沉默了。
    “她真不幸！”滴水喃喃自语。
    “滴水，那女孩出事后，一直是你林姨照顾她。不久以前，那女孩又有了一个梦想，希望有人能做一尊母亲的雕塑放在她的床前，雕塑的模特就是林姨，但雕塑一定要表现出她妈妈和林姨共有的东西。”老爸拉着滴水的手说，“滴水，我觉得你能帮那个女孩，这就是我给你出的题。她跟你一样大，如果你能把对你老妈的感情都刻进作品里，我估计她会满意。这件作品既可以参赛，又可以满足一个同龄女孩的心愿，可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
    “老爸，我会做出一件好作品来的，等着吧！”滴水轻声说。
滴水不自觉地应战了，她的创作神经也自然地绷紧了。对一个学艺术的高中生来讲，这种神经的绷紧是一种预兆，它预示着灵感即将迸现，一种新的境界就会来临。当然，滴水当时不可能体会到这些。
    滴水记忆力不错，只见了一面就记住了林姨的模样，特别是她那似网似水的目光。滴水觉得，只要把这样的目光表现出来，作品就成功了。
    两昼两夜，滴水忘记了一日三餐，她以一个健康女孩和病床女孩的双重身份，沉浸在对母亲的感受里。黄泥、十字架、粗坯……一位母亲的形象在雕刻刀的切、修、补中慢慢清晰生动起来。
完成这件作品后，滴水觉得自己对雕塑艺术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她甚至觉得自己不再是以前那个拿雕刻刀的滴水了。
    滴水给自己的作品取了个让人感动的名字——“滴水之恩”。她觉得，所有的人都能读懂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
    比赛结果大家一定能想像到，评委们一致惊叹：“你看那眼睛，你看那眼睛，真是太传神了。一个高中生，对雕塑艺术的理解能达到这种程度，我们只能说她很有天赋。”
    有些事情是滴水被保送到全国最好的美院后才知道的。
    其实，林姨就是那次大赛评委会的主席。
    其实，那个病女孩根本就不存在，那个故事也是老爸虚构的。
    其实，滴水感觉到的林姨目光里那道非常熟悉的影子就是滴水自己。因为，林姨才是滴水的亲生母亲，而滴水叫了十多年的老爸老妈只是她的养父养母。
    其实，那次“蒙娜丽莎”的见面是老爸老妈特意安排的。那可是滴水与亲生母亲的最后一次见面啊！数月之后，端庄高贵的林姨因患白血病离开了她很有天赋的亲生女儿。
    其实，老爸坚持要滴水参赛，只是想要滴水给自己的亲娘交一份作业，让她放心，也让她知道，他们培养滴水是从来没有懈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