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笔下的母亲（3）

　　奶奶老了，爸爸背着她上医院，妈妈侍候奶奶梳洗……

    我对祖母在世的情形还有一点点模糊记忆。那时我还太小只有三四岁。再后来就是清明时节父母带着我和妹妹及年幼的弟弟爬上一座荒凉的小山，我和妹妹跪在奶奶坟头磕三个头，那时还觉得挺好玩的。

 　　父亲是奶奶的小儿子，读中学时我才模糊知道，1962年奶奶死时，正是家中也是全国人民极度困难的时候。若不是营养卫生和医疗条件都非常落后，奶奶肯定不会死于肺炎。本来奶奶也可以与她的女儿、我的姑姑生活在上海，可老人宁愿与飘泊在外的小儿子一起生活，最终殁于异乡。

　　有一年清明，大概是我十三四岁时，我向一位漆工师傅讨了一墨水瓶鲜红的油漆，带着两毛多钱一支的“中白云”来到奶奶坟头，专心致志地描起碑文。碑文只有极简单的几个字，油漆没用完，我便在石碑旁挖了个小坑，把漆和笔埋进去准备以后再用。第二年挖出来一看，瓶里的漆板结成块，笔身早已腐烂。

 　　一晃，大学毕业后我分配到北京工作也多年了。如今膝下小女年方9岁，已呈亭亭玉立之势，母亲则垂垂老矣。

 　　今年春节，父亲来京看病，我和父母便商议起他们何时来京定居，以及如何解决住房的问题。女儿圆睁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在一旁认真听着我们议论住房的紧张和物价上涨。听着听着，女儿突然插话说：“奶奶，等我长大了挣好多好多钱，买别墅让你和爷爷住。”

　　奶奶高兴地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孙女是爷爷奶奶带大的，祖孙间有特殊的亲和力。只是孙女虽有反哺之情，却不了解人生艰难，这不免让我这个中间人有些尴尬。

　　一次闲聊中，母亲颇为认真地说：“人老了，也干不了什么。将来到北京后，摆个小摊或买两个打气筒放在路边，挣几个零花钱吧。”

　　我开玩笑说：“好啊。妈，要是在家闷得慌，天气好时，就权当在外边晒晒太阳散散心。”

 　“你是个坏爸爸！”在一旁的女儿突然涨红脸，她真生气了。

   “奶奶，我不让你摆摊，我长大挣钱养你。”

　　女儿天真，却也有“摆摊”很没面子的意识了。这事使我难受了很长时间，我的隔壁邻居是个工人家庭，他家中就有个天天出去摆烟摊的老奶奶。如果不是生活困难，我断定她儿子也是不会同意母亲去摆烟摊的。由于没有执照（不可能有），我多次心酸地看到隔壁的那个老太太被城管追得摇摇晃晃往家跑。

　　我的生活条件比邻居已经好不少。然而母亲仍多次提起摆烟摊的事让我非常不安，这说明她对养儿防老的生活并没抱多大指望，也许就像我奶奶当年那样，能和儿孙生活在一起就是最大的福份了。

    现在我已经能想象父亲当年站在奶奶坟头的心情。那段时间我常常会想起许多做儿子可以拿来开脱自己窘境和的古语：“百事孝为大，论心不论迹，论迹自古无孝子。”

　　母亲是普通的行政干部出身，除了辛苦一辈子，没什么可炫耀的历史。但我仍想写写自己的母亲。

    有一年，母亲到我读书的上海出差。我就当了几天向导，在陪母亲乘公共汽车时，我发现她总是把同时购买的两张公共汽车票分装在两只衣袋里。我很奇怪，便问母亲这是干什么？母亲回答说，一张是我可以报销的，你的那张不能报销。

    80年代末，我遭遇了一次很大的磨难，磨难来临前，我曾为母亲能否承受打击忧虑，然而我错了。那天晚上我对母亲讲述了我可能的命运，没想到母亲竟平静地对我说：“儿子，妈相信你是对的。”

    因为这我后来背着母亲痛哭了一场，我从没这样被感动过。

　　在人生的一些特殊的时刻，我想许多人都会强烈惦念起母亲，并想写写自己的母亲，如果他有这种能力的话。我没能力让母亲住好吃好用好，甚至没把握应付将要面临的三代同堂所居何处之困难。我现在的居住面积，只有不到20平方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