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收获(2)

  • 日期:2012-01-11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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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亲回过信,每次都说他没有打母亲了,也每次叫我捎条烟什么的给他。我给母亲挑了一件棉袄。我想母亲会高兴的,那是她几十年来拥有的真正属于她的新衣服,还是她儿子买的。以前母亲总是穿别人不合身或穿烂了的衣服,还说,都活到这份儿上了,还图啥呢,只求个子女平安。我苦命的母亲,难道她这一辈子也没有想过要享个福吗?

    有些事情总是始料不及,快活了一辈子的父亲,竟然就这么死了,在这个秋天刚刚到来之时。接到父亲的死讯,我并没有太大的悲哀。像二姐死时一样,我只有淡淡的一点哀伤,甚至还要淡一些。回到家里,父亲已经被收殓入棺了。听村长说,父亲喝醉了酒,回家便打母亲,被母亲用菜刀劈死了。我不信,因为这么多年来,母亲都从未与父亲抗争过。

    我问村长母亲去了哪,村长说绑在柴房里。我朝柴房跑去,隔很远便听见母亲嘶哑的叫声,像二姐以前被关在这屋子里发出的叫喊声一样,凄惨而绝望。母亲全身绑着绳子,头发散乱,身上沾满了灰尘,眼神恐慌而又无助。我给她松绑,她便怯怯地往角落里挪。

    村长说母亲疯了,我只觉得心痛得快要死去。我跪在地上一声声喊着母亲。我多么希望她能答应我一句啊,可母亲就那么坐在角落里,恐惧地看着我。我给母亲松绑时,村长阻止我。我说没事!她儿子在这陪她,她不会跑!

    松了绑,用手摸着母亲手背上的勒痕,我心疼地问:“痛吗?”母亲点了点头,说:“痛!是那个男人叫人勒的。他打我,打得好痛啊!我杀了他,用刀子嚓嚓嚓劈了他好几刀!我不怕他,不怕!有我儿子给我撑腰,我不怕他,真的不怕……”过一会儿她又哭了,说:“我儿子怎么还不回来呀!”我抱着母亲大哭起来。我说:“妈!我回来了,你儿子回来了。”她拍着我的背说:“乖!不哭,不哭,妈妈给你讲故事……”屋子里的人都叹息着,各自抹着眼泪,只有我久久地抱着母亲,听她讲儿时的故事。

    大姐终于回来了,还带了个男朋友。她去父亲和二姐的坟前烧了纸钱,神情麻木,始终没有一滴眼泪。那男人在父亲坟前拜了几拜,用纸垫着膝盖,怕弄脏了裤子。见到母亲时,大姐还是哭了。她过去喊妈,母亲先是傻愣着看她,然后吓得往柴里躲,嘴里还不停地说:“好多血啊,好多。”大姐捂着嘴跑了出去。

    大姐走的那天,留下了一沓不薄的钱给我。她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妈,然后就头也不回地走了。我是恨她的,但我不会傻到因为恨而不收她的钱。相反,我很乐意,因为这是她欠母亲的“情债”。

    我给了村里刘二娘一些钱,把母亲托给她照顾,毕竟她曾和母亲很要好,人也和善。

    返校的前天夜里,村长找我商量卖房子的事,被我轰走了。我朝他吼,这好歹是我的家,我还有个母亲呢。第二天,村长还是来送我。他说他不该说那话,说我虽是个有出息的人,根总是在陈家村。

    经过母亲辛辛苦苦耕作了几十年的稻田时,我停住了脚。那稻子快熟了吧,有了些淡淡的黄。村长摇着头说:“你娘苦啊,该是享点福的时候,就疯了。”

    我想起以前的秋天,母亲总会欢欢喜喜地把稻子收回家,也想起她常说的话。她说,春天是播种的季节,而秋天是收获的季节。她说她更喜欢秋天,看着自己种下的希望结出果实,心里很安慰。我把这些话讲给村长听,他抽着旱烟,混浊的老泪溢出眼眶。他说:“你娘这一辈子最大的希望就在于你。她这一辈子唯一的收获也在于你。”

    是呀,我是母亲唯一的收获,我该为她留着,留着这份收获的喜悦与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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