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的收获

  • 日期:2012-01-11 1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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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常说,春天是播种的季节,而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母亲说她更喜欢秋天,看着自己种下的希望结出果实,心里很安慰。我不知道母亲在春天播下了多少种子,而秋天又收获了多少果实,但我知道,母亲是个苦命的女人,苦了一辈子。

    母亲的苦源于她嫁错了男人,也源于她和那个男人所生下的三个孩子:大姐、二姐和我。那个男人,也就是我父亲,是个嗜酒如命的人,天生懒惰,脾气暴躁。他经常打家里的女人,也打我,但从我上初一以后,他就没碰过我。因为我是块读书的料,村里人说我将来会有出息,会飞出这穷山僻壤。他听了很是高兴,喝更多酒,回家就拿母亲和姐姐们发泄。我有时候对他发脾气,他就笑着说些疯疯癫癫的醉话,说什么都听我的,只要我将来让他好过一点就成。

    村里人都说母亲是个傻子,甘心为父亲做牛做马。母亲不识字,但我知道母亲不傻,她只是认命,认准了自己逃不出这个苦“八字”。家里的生活一直都很清贫,所有的担子都由母亲一个人扛着。这还不算,母亲还要面对别人的闲言碎语,以及父亲的拳打脚踢。

    大姐长我七岁有余,她没母亲那么认命,一个人揣着家里仅有的几百块钱,悄悄地跑了。父亲磕着烟袋锅,坐在门槛上,指桑骂槐,嘴里骂的是大姐没心没肺,心里咒的却是母亲。母亲不多说什么,但我知道她心里很痛。

    二姐长我五岁,也是个没良心的。她明知道母亲的心已经在滴血,可她还是狠心地再给了一刀。

    她也想跑,可到底被父亲抓了回来,打得遍体鳞伤,关在一间小而阴暗的柴房里,一连几天都不曾放出来。二姐在房子里尖叫,叫声划破整个陈家村的宁静,凄惨而绝望。母亲跪在柴房外一个劲地落泪,说:“闺女,妈对不住你。妈知道你苦,过了今年,妈托刘二娘给你找个好婆家,以后就不用跟妈受这苦了。”

    母亲并没有挽留住二姐,她还是走了———用碎碗片割腕自杀。血流满了整个房间,和着厚厚的灰尘,散发着浓烈的腥味。母亲彻底崩溃了,抱着二姐冰冷的身子,痴痴地望向屋外灰色的天空。

    我没有多大沉痛感,只有一点点的哀伤,哀叹一个生命的消失,而不是哀叹失去一份亲情。

    母亲依然为这个家操劳着,只是比以往多了几分苍老,多了几分忧伤,也多了几分沉默。大姐还是有些良心的,出去一年多,给母亲寄过几封信和一些钱。母亲不识字,又不敢让父亲知道,便跑十几里的山路到学校找我,叫我念给她听。

    有一次大姐寄了照片。照片上的她化着浓妆,穿着低得让人不敢看的吊带衣和短得不能再短的裙子,目光妩媚而迷离。母亲看着照片,不停地掉眼泪,然后饭也不吃了,茶也不喝了,急着要走。我就从食堂买了几个馍馍给母亲。母亲抹了眼泪,把馍馍往怀里一塞,又赶十几里山路回家。

    家里的柚子树,每年都结不少果实,母亲用竹篙一个个打下来,一部分用箩筐挑到集市去卖,还有一部分便埋在谷仓里。母亲说,给大姐留着,她喜欢吃这东西。然而直到柚子干了,大姐也不见回来。母亲便用枯瘦的手将柚子一个个剥去皮,然后用袋子装着,送到学校来叫我吃,还不停地问:“好吃吗?”母亲也拿些吃,小口小口地咬,眼睛却红红的。

    上高中后,由于学校在离家六七十里路的城里,而且学业繁忙,我一年也回不了几次家。我读书是特别刻苦的,经常拿奖学金。我常给父亲写信,让他不要打母亲,以后我会对他好。我也跟他提些我的事,还问他和母亲需要捎些什么。其实,我是写给母亲的。母亲不识字,即使收到了信也只能揣在怀里,或一个人躲到哪个角落,翻来覆去地看看,弄不好还会遭父亲打。我知道把信寄给父亲,他便会把我写的告诉母亲。他还会拿到村里去炫耀。这些我都知道。但后者是无关紧要的,我只在乎母亲那份思念儿子的心能得到一些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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