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烟升起的地方

    孩提时，母亲常对我说，迷路了就朝着炊烟升起的地方走，这样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年幼的我并不懂得母亲的话。可有一次我真的在野外迷路了，于是我按照母亲的话，一直朝着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结果被一位和母亲一样慈祥的大娘送回了家。从那时起，炊烟就占据了我整个心灵。
    背起书包走进学堂的那一天，母亲说：“无论将来遇上什么事情都一定要回家，因为娘会在家里等着你回来。”我一直记着这句话，从江边的小学堂走进了镇里的中学，又从镇里的中学走进了县城的高中。随着我离家越来越远的脚步，母亲昔日年轻迷人的笑容，不知何时已悄悄地消失在我的记忆中。
    每次回家，总是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到那熟悉的炊烟，回到家我发现母亲已经在家门前静静地等候着，悬着的心也莫名地踏实了许多。望着满脸皱纹的母亲，我的心隐隐作痛。贫穷不是谁的过错，但命运已经注定我输不起母亲失神的双瞳里那仅存的一丝希望。黄昏返校，登上远去的渡船，我忍不住回头再望一眼那炊烟升起的地方，母亲站在门槛上，笑容里流露出诉不尽的沧桑，我的眼眸不由变得湿润……
    上了高中我就很少有时间回家，记得有一次回家是在我生命的低谷——高考失败后。许多人说高考是黑色的，而我却觉得高考后那等待的日子更让人害怕，因为我们等待的往往是那份接近绝望的希望，一切都是那么渺茫。我等到的则是失望，我报考的学校个个落空。我茫然且痛苦，犹如一只受伤的迷途羔羊，被恶狼逼迫到了万丈绝崖边。
    耳边回响着母亲那句“一定要回家”的话，我苦笑，带着一身的疲惫，忍着彻底的伤心踏上了回家的路途。此时正是炊烟袅袅的黄昏，我站在寂寥的水边，望着江水尽头的家，还有屋顶那随风飘摇的炊烟，不知怎么忽然变得心如死灰，竟连向家里迈出一步的勇气也没有了。
    后来，母亲来接我了，干柴般的双手吃力地摇着橹子。望着她那枯井似的眼眸，我情不自禁扑在母亲的怀里放声痛哭。“娃子，你要记住，娘从来就没有责怪过你，不管遇上什么事情你都一定要回家，娘在家里等得心慌啊……”听着母亲的话，我的眼前一片迷茫。那时才明白，我可以失去一切，但惟一不能失去的就是母亲的爱与支持。
    一年以后，我踏上了通往大学的路途。我默默地站在船头越走越远，母亲呆呆地站在家门口，眉头紧锁着。母亲再三重复着那句话，我知道她不放心我。而我只想说：“娘，您的儿子长大了，放心，我不会再迷路了！”
    而今，我已远离故乡，可每次看到炊烟我总忍不住想起母亲的话，双眸就热热地有些想哭。我想，炊烟深处应该有很多和我的母亲一样的母亲，她们也对自己的儿女说着母亲对我说过的那句话：迷路了就朝着炊烟升起的地方走，这样就可以找到回家的路。

（责任编校/付立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