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用堆积如山的作业消费学生
同学老丁夫妇乘春节回了一趟家乡，接着北上来北京旅游。我刚好回到北京，便邀请他们到住处品茶畅谈，还拉了一位律师朋友老马来相陪。
老丁原来是视学官，妻子徐大姐干了二十年小学校长，两人退休后无牵无挂，除了写作，就是旅游。老马原来也是教师出身，虽然改了行，仍然放不开对教育发展的关切。于是四人的话题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教育生涯的甜酸苦乐。就在这时，旁边电视播映的“共同关注”把我们吸引住了。
“该死——这些教师，还有校长，都该枪毙！”
噗啷！徐大姐大喊一声，一掌拍在茶几上，把几个小茶杯都震翻了，琥珀色的茶水泼了一地。
“老太婆，你——”老丁一边拿纸巾擦拭茶水，一边埋怨他太太：“年纪一大把了，还是这么火爆脾气！”
“我气不过！要是当年我的老师这么干，我——”徐大姐气得满脸通红，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嗨！徐大姐还是是非分明，我呢？几年前也拍过桌子，现在见怪不怪——你还别说，这位老师，也许今年的什么标兵、红旗手或优秀教师奖的得奖人就是她！”我给大家重新斟上了茶，望向大家。徐大姐低着头在沉思，老丁把茶杯凑到嘴边，然而没喝，双眼盯在旁边老马的笔记本上，笔记本的显示屏上展示的正是刚才电视报道九岁小女孩因为无法完成寒假作业吞下20颗感冒药自杀的相关新闻：
据知情人士透露，因为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当时，小炎炎独自在家赶寒假作业。就在她赶得焦头烂额之时，恰巧遇到一道难题，想破脑袋也解不出来。于是，小炎炎心里一懊恼，就从药箱里翻出20颗泰诺，全都吞进了肚子。随后，炎炎拨通了妈妈的电话，说：“妈妈，我已经吃了20颗泰诺，你帮我买口棺材吧。”
我感到一阵晕眩。刚才电视评论员模拟小女孩绝望的祈求声一直在我耳际缭绕：“你帮我买口棺材吧吧吧……你…帮帮我我买买买口口口口……”就像电视剧里恐怖的音效。
老丁突然爆出一句我从来没听过的粗口：“浑球！你们看！你们看！”
我和徐大姐连忙把头凑了过去。原来，那是一个初中三学生的寒假作业清单：
英语：24张试卷(平均半小时能做一张)。
数学：6张试卷(每2天可以完成一张)，另外，自己买一本习题书完成两章的习题。
科学：课外辅导作业《亮剑》27页，寒假作业本；《世纪金榜》40页，复习1-4册书。
语文：30套试卷，默写、订正50首古诗，两篇话题作文。
徐大姐摇了摇头，没有再发脾气，也不骂人了。她问：“寒假总共多少天？”
“如果扣除春节假期，大概是四周。”老马说。
“那就是说，整个寒假，孩子们天天都在写作业？”徐大姐又问。
“天天写也完成不了。用功的孩子会主动取消春节假期，还得动员爸爸、妈妈帮忙。”老马苦笑着说。
“那不用功的孩子呢？”徐大姐还继续追问。
“找人代工啦！”老马在谷歌输入“代做寒假作业”，按搜寻，立刻得出182,000 条结果。他得意地说：“你看，这叫做学生作业产业化，这些作业提供的产业链，为国家解决了不少人的就业难题，你知道吗？”
“我的天！学校难道不知道？”徐大姐显得很吃惊。
“喏，你看——”老马打开了一个学校网站，网页上有学生公开征聘枪手，还明码标出每份作业的价格。
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老丁叹了一口气，冲着我说：“看来都是你教出来的！你忘了吗？在大一的时候，你请印度校工代读《四书集注》。”
正在喝茶的徐大姐一听，哈哈大笑，茶水几乎喷了我一脸。老马莫名其妙地望着我。
这是我们大学时代的趣事。大一念国学，其中四书的课本采用铜板影印本，全书没标点，老师为了考查学生有没有读完全书，便规定阅读时要用红笔逐句圈点。我那时是工读生，没时间，加上四书早就读的滚瓜烂熟，于是私下找了银行的印度籍司阍，给他十元，叫他在经文中每隔若干字画个小红圈。没想到这位印度老人拿着书，站在银行门口边看门边画圈，正好老师到银行取钱，看到印度人也在用功读《四书》，高兴地和他讨论起来，才知道这位印度老人根本不识字。后来，这故事传开了，成为中文系的大笑话。
老马边听边笑，他说：“你雇佣的这个枪手也太招摇了，还是个文盲呢！”
徐大姐又陷入了沉思。老丁悠悠地说：“这些人——教育部官员、校长、教师，还有家长，他们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们这么干，能睡得着觉，吃得下饭吗？”
“我看他们吃得挺香，睡得挺好。”老丁说。
“没错，他们倒是心安理得。”我对学生的悲惨命运耿耿于怀，然而，对校长和老师也深为同情：“我们说无知者无畏，因为无知，什么坏事都敢做。这些官员、校长、老师和家长，他们并非无知，他们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们都在收割自己所要的成果。”
“不错！”老马合上笔记本，说：“官员要数据来证明他的量化管理绩效显著，校长要考试成绩来提高学校地位，教师要向校长证明自己工作做得到位。而家长呢？孩子不能输给别人。所以，他们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浏览过一些学校的网站，校长们似乎都像站在房顶上大喊：我们实施的是素质教育！我们推行生本教育！”老丁话还没说完，徐大姐已经忍不住插嘴：“喊口号！喊口号！能不能少点儿口号，多一些同理心！”
能不能多点儿“同理心”？
“同理心？”我一听这个词儿就犯怵。培养和提高国民为人处事的同理心是目前世界各国努力的方向，然而就在一个月前，就因为我在论述家长教育的时候倡导妈妈们应以同理心来处理子女的教育，在新浪微博被一位愤青骂了将近一个小时，他说“同理心”是我用来忽悠家长的，根本就没有“同理心”这回事。我了解他干嘛骂我——证明他有思想，比我强呗。在同理心的驱使下，我不和他辩论，让他满足了无知的狂妄。现在一些自命不凡的人，都有着“无知者无畏”的精神，自己不学习，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要骂个痛快，然而许多混淆视听，祸害孩子们的社会乱象，他们却视若未见，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去关心。
“是同理心！如果校长、教师多一点儿同理心，就算他极度重视学生的考试成绩，他也会顾及学生的感受，不会用这种伤害学生的做法来达到提高考试成绩的目的。如果家长多一点儿同理心，就会按照孩子的学习能力和健康情况辅导孩子学习，不会去压迫学校老师增加作业，也不会每天再给筋疲力尽的孩子增加许多额外作业。”徐大姐说。
我说：“同理心是一个方面，而校长、老师没有担当的勇气是另一个方面。这种担当的勇气依靠本身的教学能力、对考试得分的掌握能力，以及对孩子复习功课的效果来决定。目前很多人把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对立起来看待，我说这是错的。教育的目的就在提高学生的整体素质，过度强调考试或只看考试成绩的确会摧毁孩子的学习能力，浪费了教育资源。但在考试这种制度还存在，并且将决定孩子的升学前途的时候，我们还得适应它，这就要看教师的教学能力了。”
“哈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丁俏皮地扫了众人一眼，继续说：“老陈的这个担当可害苦了我。你们知道吗？他在教书那几年，总是不按照教育部规定的作业数量，也不按教学进度使用课本，我去看教学，他这个缺那个不足的，我当然要挑剔啦，他就顶牛，还向我挑战，要是年底学生的会考成绩不如别班，他就辞职——好家伙，那年，他的学生全部考获特优成绩，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我这个做官的！”
“后来你就找机会打击报复了？”老马笑着问。
“我敢吗？他又没做错！”老丁说：“这就是同理心，我知道他在为学生的前途设想，他敢拿自己的前途来做赌注，我当然也要为他打掩护，保住他的前程啊！”
假期作业其实是在“消费学生”
老丁夫妇不太了解中国教育的特点，他们拿新加坡的学校教育来和这里的学校进行比较，我是不赞同的。中国有中国的教育发展背景、学校管理制度和社会特质。特别是这几年“教育产业化”办学模式传进中国，有些学校的管理层瞎子摸象般捉住了个空壳，便创造出自己的一套办学经验。其中最让外国人看得瞠目结舌的就是：为了垄断教育资源，争取经济效益，许多学校是用尽了一切手段来把自己打造成“重点学校”。于是把学生当作白老鼠或马戏团的动物，教学的唯一目标就是考试成绩。于是招生时只选择拥有许多“考试能力优异”的学生，教学上凡不能直接提高考试成绩的科目或活动都略去，布置作业则求多求全，采用马戏团训练猴子的方式——只要迫它不停地练习，它就能表演骑单车了。至于学生的身体健康和心理素质，这是取得好成绩必须付出的代价，反正孩子的父母都同意，甚至还主动要求再加码。社会更别说了，成为重点学校，评价高自不用说，各种好处也争着往学校送。
事实上，受过专业训练，具有较好教学能力的老师都知道，通过有质量的教学，提高学生的学习能力，同时配合学生的学习心理，尽管把考试摆在第二位，学生的应考能力强，考试成绩当然好，而且还会更好。
布置下超学生负荷能力的寒假作业，老师的动机是好的，而且这也是校长的指示和家长的要求，他们没有错。我同情他们，所以不会指责他们愚蠢，但我却要指出，作为一名教师，他们应该发挥他的专业能力，设法让校长和家长明白：这么些堆积如山的作业只是在消费学生，对提高考试成绩的帮助不大，而对学生的学习能力、学习兴趣和身体健康，确有很大的杀伤力。然而他们没这样做，因为他们没有担当的勇气。
如果是我，我会这样布置学生的寒假作业：
● 每天运动或游戏一小时，打球、跑步，或和几个同学玩玩自己喜欢的游戏；
● 每天读书一小时，读自己喜欢的书，至少读完一本，开学时在全班报告自己的读书心得；
● 完成一份研究报告，请爸爸、妈妈做顾问，自己决定一个值得研究，适合本身学习能力的课题，例如“我家附近的菜市场”、“爸爸的工作”、“小区的环境卫生”等等，去做实地考察，去访问有关的人，用相机拍下有关的照片，最后写成报告，写多写少没关系，但要写出自己的发现、认识和感受。
够了，把这三样做好，然后开学时以饱满的精神回到学校，继续努力。
相比之下，给学生堆积如山的作业，哪个做法更能提高学生的成绩呢？我的选择是提高学习能力和储备精力。
我鄙弃把学生当马戏团里的猴子，用深奥难懂、重复又重复的大量无谓作业消费学生，扼杀学生的学习能力、学习兴趣、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的教师和校长。
老丁原来是视学官，妻子徐大姐干了二十年小学校长，两人退休后无牵无挂，除了写作，就是旅游。老马原来也是教师出身，虽然改了行，仍然放不开对教育发展的关切。于是四人的话题都不约而同地集中在教育生涯的甜酸苦乐。就在这时，旁边电视播映的“共同关注”把我们吸引住了。
“该死——这些教师，还有校长，都该枪毙！”
噗啷！徐大姐大喊一声，一掌拍在茶几上，把几个小茶杯都震翻了，琥珀色的茶水泼了一地。
“老太婆，你——”老丁一边拿纸巾擦拭茶水，一边埋怨他太太：“年纪一大把了，还是这么火爆脾气！”
“我气不过！要是当年我的老师这么干，我——”徐大姐气得满脸通红，连话也说不下去了。
“嗨！徐大姐还是是非分明，我呢？几年前也拍过桌子，现在见怪不怪——你还别说，这位老师，也许今年的什么标兵、红旗手或优秀教师奖的得奖人就是她！”我给大家重新斟上了茶，望向大家。徐大姐低着头在沉思，老丁把茶杯凑到嘴边，然而没喝，双眼盯在旁边老马的笔记本上，笔记本的显示屏上展示的正是刚才电视报道九岁小女孩因为无法完成寒假作业吞下20颗感冒药自杀的相关新闻：
据知情人士透露，因为再过几天就要开学了，当时，小炎炎独自在家赶寒假作业。就在她赶得焦头烂额之时，恰巧遇到一道难题，想破脑袋也解不出来。于是，小炎炎心里一懊恼，就从药箱里翻出20颗泰诺，全都吞进了肚子。随后，炎炎拨通了妈妈的电话，说：“妈妈，我已经吃了20颗泰诺，你帮我买口棺材吧。”
我感到一阵晕眩。刚才电视评论员模拟小女孩绝望的祈求声一直在我耳际缭绕：“你帮我买口棺材吧吧吧……你…帮帮我我买买买口口口口……”就像电视剧里恐怖的音效。
老丁突然爆出一句我从来没听过的粗口：“浑球！你们看！你们看！”
我和徐大姐连忙把头凑了过去。原来，那是一个初中三学生的寒假作业清单：
英语：24张试卷(平均半小时能做一张)。
数学：6张试卷(每2天可以完成一张)，另外，自己买一本习题书完成两章的习题。
科学：课外辅导作业《亮剑》27页，寒假作业本；《世纪金榜》40页，复习1-4册书。
语文：30套试卷，默写、订正50首古诗，两篇话题作文。
徐大姐摇了摇头，没有再发脾气，也不骂人了。她问：“寒假总共多少天？”
“如果扣除春节假期，大概是四周。”老马说。
“那就是说，整个寒假，孩子们天天都在写作业？”徐大姐又问。
“天天写也完成不了。用功的孩子会主动取消春节假期，还得动员爸爸、妈妈帮忙。”老马苦笑着说。
“那不用功的孩子呢？”徐大姐还继续追问。
“找人代工啦！”老马在谷歌输入“代做寒假作业”，按搜寻，立刻得出182,000 条结果。他得意地说：“你看，这叫做学生作业产业化，这些作业提供的产业链，为国家解决了不少人的就业难题，你知道吗？”
“我的天！学校难道不知道？”徐大姐显得很吃惊。
“喏，你看——”老马打开了一个学校网站，网页上有学生公开征聘枪手，还明码标出每份作业的价格。
他们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老丁叹了一口气，冲着我说：“看来都是你教出来的！你忘了吗？在大一的时候，你请印度校工代读《四书集注》。”
正在喝茶的徐大姐一听，哈哈大笑，茶水几乎喷了我一脸。老马莫名其妙地望着我。
这是我们大学时代的趣事。大一念国学，其中四书的课本采用铜板影印本，全书没标点，老师为了考查学生有没有读完全书，便规定阅读时要用红笔逐句圈点。我那时是工读生，没时间，加上四书早就读的滚瓜烂熟，于是私下找了银行的印度籍司阍，给他十元，叫他在经文中每隔若干字画个小红圈。没想到这位印度老人拿着书，站在银行门口边看门边画圈，正好老师到银行取钱，看到印度人也在用功读《四书》，高兴地和他讨论起来，才知道这位印度老人根本不识字。后来，这故事传开了，成为中文系的大笑话。
老马边听边笑，他说：“你雇佣的这个枪手也太招摇了，还是个文盲呢！”
徐大姐又陷入了沉思。老丁悠悠地说：“这些人——教育部官员、校长、教师，还有家长，他们究竟知道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他们这么干，能睡得着觉，吃得下饭吗？”
“我看他们吃得挺香，睡得挺好。”老丁说。
“没错，他们倒是心安理得。”我对学生的悲惨命运耿耿于怀，然而，对校长和老师也深为同情：“我们说无知者无畏，因为无知，什么坏事都敢做。这些官员、校长、老师和家长，他们并非无知，他们都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他们都在收割自己所要的成果。”
“不错！”老马合上笔记本，说：“官员要数据来证明他的量化管理绩效显著，校长要考试成绩来提高学校地位，教师要向校长证明自己工作做得到位。而家长呢？孩子不能输给别人。所以，他们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我浏览过一些学校的网站，校长们似乎都像站在房顶上大喊：我们实施的是素质教育！我们推行生本教育！”老丁话还没说完，徐大姐已经忍不住插嘴：“喊口号！喊口号！能不能少点儿口号，多一些同理心！”
能不能多点儿“同理心”？
“同理心？”我一听这个词儿就犯怵。培养和提高国民为人处事的同理心是目前世界各国努力的方向，然而就在一个月前，就因为我在论述家长教育的时候倡导妈妈们应以同理心来处理子女的教育，在新浪微博被一位愤青骂了将近一个小时，他说“同理心”是我用来忽悠家长的，根本就没有“同理心”这回事。我了解他干嘛骂我——证明他有思想，比我强呗。在同理心的驱使下，我不和他辩论，让他满足了无知的狂妄。现在一些自命不凡的人，都有着“无知者无畏”的精神，自己不学习，什么话都敢说，什么人都要骂个痛快，然而许多混淆视听，祸害孩子们的社会乱象，他们却视若未见，也不愿意看到别人去关心。
“是同理心！如果校长、教师多一点儿同理心，就算他极度重视学生的考试成绩，他也会顾及学生的感受，不会用这种伤害学生的做法来达到提高考试成绩的目的。如果家长多一点儿同理心，就会按照孩子的学习能力和健康情况辅导孩子学习，不会去压迫学校老师增加作业，也不会每天再给筋疲力尽的孩子增加许多额外作业。”徐大姐说。
我说：“同理心是一个方面，而校长、老师没有担当的勇气是另一个方面。这种担当的勇气依靠本身的教学能力、对考试得分的掌握能力，以及对孩子复习功课的效果来决定。目前很多人把应试教育和素质教育对立起来看待，我说这是错的。教育的目的就在提高学生的整体素质，过度强调考试或只看考试成绩的确会摧毁孩子的学习能力，浪费了教育资源。但在考试这种制度还存在，并且将决定孩子的升学前途的时候，我们还得适应它，这就要看教师的教学能力了。”
“哈哈，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丁俏皮地扫了众人一眼，继续说：“老陈的这个担当可害苦了我。你们知道吗？他在教书那几年，总是不按照教育部规定的作业数量，也不按教学进度使用课本，我去看教学，他这个缺那个不足的，我当然要挑剔啦，他就顶牛，还向我挑战，要是年底学生的会考成绩不如别班，他就辞职——好家伙，那年，他的学生全部考获特优成绩，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我这个做官的！”
“后来你就找机会打击报复了？”老马笑着问。
“我敢吗？他又没做错！”老丁说：“这就是同理心，我知道他在为学生的前途设想，他敢拿自己的前途来做赌注，我当然也要为他打掩护，保住他的前程啊！”
假期作业其实是在“消费学生”
老丁夫妇不太了解中国教育的特点，他们拿新加坡的学校教育来和这里的学校进行比较，我是不赞同的。中国有中国的教育发展背景、学校管理制度和社会特质。特别是这几年“教育产业化”办学模式传进中国，有些学校的管理层瞎子摸象般捉住了个空壳，便创造出自己的一套办学经验。其中最让外国人看得瞠目结舌的就是：为了垄断教育资源，争取经济效益，许多学校是用尽了一切手段来把自己打造成“重点学校”。于是把学生当作白老鼠或马戏团的动物，教学的唯一目标就是考试成绩。于是招生时只选择拥有许多“考试能力优异”的学生，教学上凡不能直接提高考试成绩的科目或活动都略去，布置作业则求多求全，采用马戏团训练猴子的方式——只要迫它不停地练习，它就能表演骑单车了。至于学生的身体健康和心理素质，这是取得好成绩必须付出的代价，反正孩子的父母都同意，甚至还主动要求再加码。社会更别说了，成为重点学校，评价高自不用说，各种好处也争着往学校送。
事实上，受过专业训练，具有较好教学能力的老师都知道，通过有质量的教学，提高学生的学习能力，同时配合学生的学习心理，尽管把考试摆在第二位，学生的应考能力强，考试成绩当然好，而且还会更好。
布置下超学生负荷能力的寒假作业，老师的动机是好的，而且这也是校长的指示和家长的要求，他们没有错。我同情他们，所以不会指责他们愚蠢，但我却要指出，作为一名教师，他们应该发挥他的专业能力，设法让校长和家长明白：这么些堆积如山的作业只是在消费学生，对提高考试成绩的帮助不大，而对学生的学习能力、学习兴趣和身体健康，确有很大的杀伤力。然而他们没这样做，因为他们没有担当的勇气。
如果是我，我会这样布置学生的寒假作业：
● 每天运动或游戏一小时，打球、跑步，或和几个同学玩玩自己喜欢的游戏；
● 每天读书一小时，读自己喜欢的书，至少读完一本，开学时在全班报告自己的读书心得；
● 完成一份研究报告，请爸爸、妈妈做顾问，自己决定一个值得研究，适合本身学习能力的课题，例如“我家附近的菜市场”、“爸爸的工作”、“小区的环境卫生”等等，去做实地考察，去访问有关的人，用相机拍下有关的照片，最后写成报告，写多写少没关系，但要写出自己的发现、认识和感受。
够了，把这三样做好，然后开学时以饱满的精神回到学校，继续努力。
相比之下，给学生堆积如山的作业，哪个做法更能提高学生的成绩呢？我的选择是提高学习能力和储备精力。
我鄙弃把学生当马戏团里的猴子，用深奥难懂、重复又重复的大量无谓作业消费学生，扼杀学生的学习能力、学习兴趣、身体健康和心理健康的教师和校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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