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女们永远还不清的债:我们消灭了父亲的幸福

  • 日期:2013-07-02 11: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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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住进了城里,妹妹远嫁他乡,于是村子里只剩下父亲一个人。父亲一个人守着那几间土坯小屋,话头越来越少,没事,就弓腰塌背,往角落里一缩,眼球死盯着某个地方,木偶一样缺少活气。记得那天我们搬走的时候,妻子高兴得像个孩子,父亲却不改往日的死板样儿,冷头冷脸地说了句,你们走吧,我守着老家。这之前,我原本是想卖掉村子里的老房子,一是没有家族的人了,少去一份牵挂,让父亲也享受一下城里人的福分,二是多少能得几分宅基地的银两,以补买楼房的缺漏。父亲听说之后,不紧不慢地蹦出一句,我死之前,谁也别动它。

  父亲执意不去城里,只在我们的央求和邻里的劝说下,象征性地在城里待了两天,第二天下午便不辞而别。父亲的不辞而别引起了家庭的恐慌,我们担心老爷子迷了路,身无分文,又不识字,赶紧亲戚朋友一起出动,搜遍了小城的角角落落。等我们半夜里驱车回村,远远见到小矮房暗幽幽的灯光,一直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原来父亲在菜市场遛弯儿,碰见村里的二柱子,搭马车回的家。

  我明白,父亲这些年一个人过得清苦而又孤单,应该有一个老伴儿陪陪他,度过自己的晚年。母亲去世的时候,我11岁,妹妹7岁。父亲做爹又做娘,忙责任田,忙家务闲杂。村里人看不下去了,过来劝说,给孩子找个后娘吧。父亲把那个“娘”领回来在家里吃了一顿饭,妹妹不上桌子,躲到门旮旯里哭,边哭边抹眼泪。街坊大娘过来,左劝右劝,拉到外面,她哽噎着说,我——不,不要,后娘。晚上,父亲抽着烟,看我趴在桌子上写作业,低头问我,你要不要后娘?我抬起头,瞅着父亲那种飘忽不定的目光,努力地搜寻隐藏在父亲脸上的答案。我不说话,父亲就说,你不愿意?我这才点点头。父亲转身走了出去。母亲生前,烧火做饭忙于针头线脑的时候,总爱唱那首《小白菜》,悲凉的调子,穿透了我们的一生……

  我考上中专,跳出农门的喜悦,却掩盖不住一大笔学费给家里带来的烦恼。父亲一下子老了许多。中专二年级时,父亲来了一封信,当然这封信是找人替写的,前言不搭后语,家长里短地写了很多,最后才说起,别人介绍了后娘,是村里的一个寡妇,问问我的意见,并要我做做妹妹的工作。一个星期后,我写了回信,说,那家人孩子多,都没有成人,我的学业摊了一屁股外债,多一口人多一份累赘,我不是不同意,只是要选择一下。那段日子,总以为自己坦诚地说出了内心的独白,甚至还为自己的坦诚而暗自窃喜。

  于是父亲续弦的事,就在平淡的日子里消失了,被我们忘记了。而实际呢,却是我们从来都没有记起过它,它的有无似乎是生活之外的事。我到外地工作,在繁忙中头昏脑胀地混过一天一天的日子,直到时间这把钝器一点一点地消磨掉我们的愿望、梦想、执著与进取,还有对父亲的那一点体谅与孝心。和父亲的联络少了,尽管我没有忘记每个月初,给父亲寄去多多少少的生活费,希望他能够从中找回满足与快慰。有一次,父亲打电话说,家里的猪病了,庄稼也欠收,急需一笔钱。父亲可是从来都没有求过自己的孩子,我有些突然,有些意外,也有些惊喜。惊喜的是父亲终于有了求儿子帮忙的时候,满足了我的一种隐性的虚荣。年节回家才得知事情的真相,一个四川女人找父亲,说是家乡穷,希望得到父亲的帮助,并愿意与父亲成家立业。父亲于是动了心,也动了3000块钱,寄给女人的家里,帮助他们过活。结局是可想而知的,女人陪伴了父亲几个日夜就跑了,留给父亲一脸的绝望。父亲怎么也不相信这是事实,逢人便说,会回来的,她回家去了,会回来的……

  我们单纯而天真地认为,给父亲好吃的好喝的,滋滋润润的,我们就尽了孝心,我们就给了他幸福。错就错在这里,物质的丰盛能装点门面,却不代表幸福。在老家,尽管我们给父亲准备了煤,准备了液化器,准备了彩电 冰箱,可父亲还是一个人去野地里拾柴,对这些东西置之不理,一个月的电费仅花几块钱。看着父亲现在的样子,我心里暗痛,我知道,是我们一次又一次地把父亲的幸福拒之门外。这世上有很多东西是做儿女的不能给予和回报的,父亲的日后还将面临更多的孤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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