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业片也要尊重观众的智商

　七年前，邹静之应一位导演之邀，着手撰写同名电影，电影中途“流产”，但他却再也停不下来，《赵氏孤儿》成为他七年来一直的挂念和梦想。

　　著名编剧邹静之专访


　　想做《赵氏孤儿》，已经整整想了七年了。

　　十六世纪的时候，西方就有三个人写过跟《赵氏孤儿》有关的喜剧，这个戏之严密，所有的情节都是为情怀服务的。中国古人的轻生死、重然诺，对承诺看得无比之重，这对现在有特别大的现实意义。法国人有句话，一个民族优秀不优秀，是看他的价值观输出，我觉得这种高古情怀的输出，是特别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

　　这时代不缺喜剧。

　　元代有悲剧，明代就没有了，全变喜剧了。我个人觉得，这时代不缺喜剧，其实悲剧最能展示情怀，也最能展示价值观。舶来的歌剧中，爱与死亡，悲剧占百分之八十。我觉得《赵氏孤儿》不能算是悲剧，而是一个带有情怀的正剧。

　　编剧在歌剧里只是伸出了一块跳板。

　　严格地说，歌剧的文本归属，归作曲家，人家在上面跳水，我伸出一块跳板，伸出去多长，要特别合适。我写大纲的时候，一般就把唱腔搭起来了，像盖房子一样，比如咏叹调就是柱子。我希望我的语言了无痕迹，我希望剧情和音乐凸显出来，平实但是充满力量。

　　学学古人高古的情怀吧。

　　古人活的就是精神，士可杀不可辱，不吃嗟来之食，这就是春秋人，把精神看得比生命重要，这就是高古。现在的商贩们怎么会想到为了蝇头小利，给鸡肚子里灌一斤矿砂呢。

　　我是一个天生的像顾及自己一样顾及观众的人。

　　我至今大概写了三四百集电视剧了，都卖得都好。莎士比亚当年写戏也是为了他的剧团挣钱，他也不跟观众作对的，我最深切的感受就是尊重观众，你不尊重观众，因为很多人说的话是迎合观众，我特别反对这个词，好像他比观众高，我要屈就迎合你。什么是商业，为什么年轻人爱看《盗梦空间》，他尊重了观众的智商。

　　流泪绝对不是一个作品评价的标准。

　　我接受了一些老派写作者的好习惯，在排练之前，当着众人读一遍我的作品，我愿意在我的语气和节奏的把握中，让他们感受到我想说什么。《赵氏孤儿》大概念了快两个小时，在场的人都流泪了。但它不是那种撕心裂肺的流泪，而是那种内敛的，就像你有时候突然看满地的春天的花朵的时候，一下眼泪就要出来。

　　戏剧是对孩子毕生的影响。

　　我最早接触的音乐就是舞台剧，《哈一古丽》。小学三年级，一个人坐的大1路，从我们家走进民族宫看了这场歌剧。我自己在坐车回去的时候，甚至对旋律都记住了，深有感触，我特别希望现在的家长带孩子进剧院。

　　其实人生没有失败。

　　帕瓦罗蒂第一次来北京演出，我花了30块钱买了一张黑市票，当时我挣37块钱。帕瓦罗蒂第一声唱出来的时候，我眼泪就快涌出来了，我突然觉得人类有这样的声音多美好。我人生最大的失败就是学了十年声乐，一事无成。十年那么热爱一件事情，结果过了20年，发现这件事一直都在滋养你。

　　我是以一个票友的精神来写舞台剧。

　　别人唱戏为挣钱，票友唱戏得花钱，得花钱布置场地，得花钱置行头，然后开一场堂会，还得请朋友吃饭过来看，那是刻骨铭心的喜欢。很奇怪，不想挣钱的和想挣钱的写出来的戏是不一样的。

　　一生对我营养最大的是音乐和诗歌。

　　音乐的节奏和旋律感，对我后来文学作品特有帮助，因为我们称莎士比亚是诗人，所以我就愿意回到最初写诗的状态，对语言的那种浑身激情抒发出来的感觉，特别美好。

　　不怨不乐，举重若轻。

　　我一直觉得个人的能力可以不大，但不能没有见识，这个世界绝对不是你所看见的那样。我母亲跟我说过一句话，她说人不要老想别人的不是，前半夜想想自己，后半夜想想人家，这也许是我后来不愿意跟人争论、埋头干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