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借读生的骄傲

霁野是我的侄子，我父亲的长孙。他的父亲、我的大哥文革开始即大学毕业，由于出身不好、社会关系复杂，这个学火箭发射材料的高材生被发配到陕西一个小山沟里的化肥厂当了技术员。后来他为了回北京改做教师，却终于没有进京而在涿州安了家。

上世纪七十年代霁野出生后便一直由奶奶看护，到了上学时作为借读生进了家附近的小学。霁野小时候嘴比较笨拙，加之是借读生，很受老师的排挤。那时候，他的老师为了追求优秀率对霁野这样的借读生基本不帮扶，任其自由成长。霁野在班里成绩不是很好，虽然从不惹事生非，但难免偶尔考试成绩不理想，逢此时，老师一定会数叨霁野和另外的几个借读生。有一次要召开家长会，老师有事要安排便说：“借读生站起来。”霁野和另外几个孩子低着头站了起来，待老师交代完事情，霁野已然是满头大汗。回到家霁野就跟奶奶说，不愿意去上学了，说自己没有北京市户口，抬不起头来。我母亲、他奶奶年轻时就很厉害，老了，看到自己的孙子如此受欺负当然不甘心，便牵着霁野的小手来到学校向校长告了老师的状。

霁野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上完了小学，户口，曾经是这个几岁的孩子心中的纠结。初中和高中他都是以借读生身份在京读书，六年的中学时代霁野没少因为户口问题而受到精神刺激。因为没有户口，中考他与全班同学分离，独自到一所很远的学校参考，而高考时则回到了河北。因为没有北京市户口，霁野用高于北京学生几十分的代价考取了清华大学。他对于北京市户口的渴望是我们不可能理解的，以至于大学毕业后，原本就打算出国深造的他，却执拗地要把户口落在北京再行出国。于是，霁野为了北京市户口而放弃人人羡慕的好工作选择了一家体制内的研究所。之后，有了北京市户口的霁野便开始想入非非，一边工作一边考托福，直到舍弃那个幼年时夜思梦想的户口走出了国门。

前几天我接到霁野发来的邮件告诉我他的关于唾液本体的学术文章经过答辩已经被英国的生物信息学刊物正式出版。还告诉我，他的院长（口腔医学院）因为他在世界级刊物上发表了学术论文（并到英国去演讲）刚刚给他增加了一个学术方面的任命：助理研究员（高于博士后，低于教授）。至此，他有两个头衔了。
霁野说，学术界认为他关于唾液本体的文章是一篇奠基文章，在生物医学领域中，是第一个关于人体体液本体的出版物，领先于血液本体（巴西）和尿液本体（欧洲）；在口腔医学里，是第一个口腔信息学本体。

上面的表述我一点儿也看不懂，作为姑姑，我本能地为曾经的借读生霁野骄傲！

在为霁野骄傲的同时，我也希望所有因城市户口而内心纠结的孩子们能够早一天脱离这样的刺激，和城里的孩子一样，在接受优质教育的同时享受同样的公民待遇。